<雲起篇>
愛因斯坦的上帝 / 蔡信徳
一、1929年,紐約的一位猶太學者,也是著名的正統猶太教會領袖Herbert S. Goldstein致電給愛因斯坦,就「上帝究竟以何種方式出現?」請他釋疑。
於是,愛因斯坦參照哲學家史賓若莎的想法,鄭重其事的以書面回答這個問題。他表示,他相信上帝在規律和諧當中顯現祂自己的存在。」又說,他並不相信「一個會去干擾人類命運與行為的上帝。」
1930年夏天,他完成了一篇<我的信仰>(What I belive),論述中他認為,在所有能夠經驗的事務背後,有一種東西是心智無法掌握的,其美麗莊嚴只能讓人間接體悟到,那種感覺便是虔信。僅就這層意義來說,「我是一個有虔誠信仰的人。」
何以愛因斯坦要如此不憚其煩的交代他的信仰?這恐怕要怪20世紀科學新發現惹的麻煩。因為長久以來,自然的運行一直被假定為具有可以測度的連續性。但1900年,愛因斯坦的知交馬克思.蒲朗克(Max Planck 1858-1947)發現能量的釋出並非連續性的,而是由一批批小量的量子,以離散的方式釋出。如果並非連續性,而是呈離散面貌出現,那麼關於自然的運行,又該當如何看待?換言之,這個剛發現的科學新知究竟該如何與科學家的宗教信仰統一起來呢?既然自然的運行不能準確地測度,而只能以概率方式加以趨近,那到底有沒有「偶然」這回事呢?
愛因斯坦雖面對如此巨大的衝擊,但他還是堅信,在表面上,看似無法測度的背後,最終還是隱藏著某種規律性,只不過當代科學家未能將它找出來罷了。他甚至說出了「上帝不玩骰子」的名言。
雖然愛因斯坦以相對論名世,不過他後來卻以量子力學方面具有決定性的貢獻,而於1911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。
二、愛因斯坦信仰的上帝,是接近史賓若莎、康徳,甚至上溯亞里斯多德這個「哲學家的上帝」系統。亞里斯多德的神與<聖經>的神之間,有個重要而且可能是不能調和的差異存在;那就是:亞氏的神對他所創造的世界幾乎無所覺察,既不能聆聽凡人的禱告,也不能賜福於凡人,卻只能沉緬於觀想自身的世界,保持超然獨立的狀態,而且永遠如此。而<聖經>的神,則不斷激情地涉入人類事務。舉凡人間的災難、罪惡、痛苦與不義,無形中都會引出神的存在(即所謂的聞聲救苦)。同時也可能因為神的無所不在,卻又顧此失彼,不免遭受質疑祂的正義,因此構成關係複雜的人神之間的感情糾纏。
蔚藍的天空 / 蔡信德
抽象派巨匠康丁斯基晚年的返璞歸真之作:<蔚藍的天空>,在宛如蔚藍海洋一般透明的天空裡,載浮載沉的漂浮著一群看似烏賊、魚蝦、烏龜、小鳥的小動物,但但仔細近看,卻又似是而非──其實是一些奇形怪狀,不存在真實世界的小精靈。
這幅充滿童真、稚趣的畫作,讓人眼睛為之一亮。個人以為,這是康丁斯基不落言詮,以色彩和線條顛覆傳統對具體事物的描繪,透過不同的角度走進另一個想像的奇幻世界。
藝術評論家說,康丁斯基的抽象畫不僅可以用眼睛欣賞,更能用耳朵聆聽,因為他的畫作除了色彩繁富,充滿純真,還深具音樂性的律動。
但李維史陀卻責備現代主義者刻意的抽象,除了畢卡索,其他的都退縮到「不毛的抽象世界裡」( arid Abstraction.)儘管李維史陀早期和前衛藝術、音樂圈子過從甚密,然而在他開始專心沉浸在人類學的拓荒區塊後,對原始社會(前文字文化)的推崇日甚一日,並和現代主義漸行漸遠,甚至決裂,成為一個徹底的反人文主義者(antihumanist)。
1959年李維史陀接受法國電視台<一起來讀書>節目製作人Charbonnier一系列訪談時,他把自然(Nature)說成是他終極的靈感來源:「把我造就為一個結構主義者的,與其說是畢卡索、布拉克、萊熱和康丁斯基的作品,不如說是石頭、花朵、蝴蝶或飛鳥帶給我的啟發。」其實,李維史陀也曾經一方面推崇畢卡索,一方面攻擊立體主義的矛盾論述。所以他批判現代藝術的「不毛抽象世界」,認為抽象畫是「抽空畫面」確實是有欠公允的,至少康丁斯基許多純粹由顏色、線條和各式形狀構成的作品,絕非一片荒蕪的不毛之地。
(夜讀筆記之二)
P.S. 附圖為康丁斯基畫作:蔚藍的天空(Sky Blue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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